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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理喻的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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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理喻的雁子

冷山雁眸光錯愕, 蒼白的臉上瞬間浮起一層難堪的紅,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黛娘,可是冬兒說了什麽?我、我不是對冬兒不好, 我只是、”冷山雁慚愧地低下頭,不敢承認自己對冬兒真的冷漠。

冬兒剛出生時, 他確實嫌棄過冬兒是男孩子, 不能繼承沈黛末的家業, 不能讓席氏對他轉變態度。但他依然能一邊忍受著產後的折磨, 一邊日夜餵養照顧著這個孩子。

是什麽時候開始徹底改變對冬兒的態度呢?

大約是沈黛末在外打仗回來之後吧。

沈黛末太喜歡這個孩子了,那種喜愛,讓他嫉妒。

他活了兩輩子才僥幸遇到的沈黛末, 花了三年的時間,才漸漸走進沈黛末的心裏, 讓她喜歡上自己, 還要整日提心吊膽, 害怕她知道他不堪的過去, 維持著賢良主君的模樣,整日與外頭那些賤男人鬥來鬥去,才勉強維持住了如今的位置。

可是冬兒,他什麽都不用做, 他只要一出生, 沈黛末就無條件的愛他。

他作天作地, 嬌縱任性, 沈黛末也愛他疼他, 搶走了很多原本屬於自己和黛娘相處的時光, 卻還能繼續索要黛娘更多的愛。

憑什麽?

他自己都不敢這樣理直氣壯的索要。

日子日覆一日的過,冷山雁的心裏也愈發陰暗, 像一條面容扭曲的惡鬼,執拗地厭惡著他也曾愛過的孩子。

他是欲壑難填的惡鬼,沈黛末施舍給他的愛,連他自己的都餵不飽,怎麽能再分給別人?

他嫉妒得面目可憎,恨不得像惡狗一樣撲上去撕咬搶奪獲得沈黛末憐愛的其他人,即便那個人是他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

他就是一個極度猙獰、畸形、病態、支離破碎,靠著沈黛末愛意滋養,才勉強維持住人形的瘋狗。

他的靈魂太空洞,除了不可理喻的嫉妒,什麽都容不下。

這些年,他的心裏甚至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惡念,像毒素一樣蔓延至五臟六腑,將他感染全身——若是沈黛末也跟他一樣厭惡冬兒就好了,這樣他才會滿足,才會快樂,才會願意大發慈悲,憐憫冬兒一點可憐可悲的父愛。

“沒有,冬兒什麽都沒說,他很喜歡你,很想和你親近,只是這些日子,你甚少和他交流,那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可憐啊,就算我一有空就會陪他,但是父親的陪伴也必不可少,是不是?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實在辛苦,不是在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下次冬兒來的時候,你能給他一個笑臉,好不好?”

沈黛末並沒有告訴他冬兒讓她去孟燕回那裏的事情,委婉地在父子之間調和,嗓音輕輕柔柔。

“嗯,這段日子我確實冷落了冬兒,我會花時間好好陪他的。”冷山雁嘴角牽起扭曲僵硬的笑容,心裏卻像瘋了似的尖叫。

冬兒哪裏可憐了?

他打過他嗎?罵過他嗎?讓下人苛責過他嗎?讓他缺衣少食了嗎?

他什麽都沒有做過,他只是對他較為淡漠而已,但物質上該給他的東西一樣不少,滿城誰不知道沈家的小公子是被千嬌萬寵長大的?

他嫉妒沈黛末愛他,可也只是一個人在角落裏陰暗地發瘋而已。

他甚至知道冬兒喜歡孟燕回更甚於他這個親爹,他也從未說過什麽,冬兒想再認一個爹,那就認好了,由著他、都由著他。

他只是不想時常見到這個孩子,不想時時刻刻的看著這個孩子搶走他本來就不多的愛,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冷山雁的內心被擠壓得極度扭曲,好像生出了一個無盡的漩渦,吞噬他本就淺薄怪異的感情。

但他沈黛末向來是唯命是從的。

他不會拒絕沈黛末的任何要求,包括折磨他自己。

當日,他就讓白茶把冬兒抱了過來,依沈黛末的要求,他開始陪冬兒玩,擠出算不上真心的笑臉。

他每日都會抽出兩個時辰來培養所謂的感情,他的床上、地毯上擺滿了冬兒這個年紀最喜歡的玩具和吃食。

只是冷山雁幼年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他自己都沒有天真的童年,沒有隨心所以得玩過,又怎麽能陪冬兒玩得開心呢?

他不會講故事、不會折有趣的草兔子,更不會哄孩子,連表情都是生硬的,半點不如孟燕回那般自然生動。

冷山雁越是花時間陪冬兒,冬兒就越覺得自己的父親奇奇怪怪,像帶著面具的假人,明明是笑著的,卻感覺不到半點溫暖,他越發想念有趣的二爹爹孟燕回。

冷山雁陪得無趣,冬兒玩著也無趣,父子倆都尷尬極了,恨兩個時辰怎麽不快點過去。

冷山雁覺得不能如此下去,既然他不能陪冬兒玩,那不如教他讀書認字,讓他成為有名的才子,將來也能為沈黛末掙面子。

正好他也三歲了,也到了該啟蒙的年紀。

但是冬兒一直被乳父和下人們順著哄著,又是小孩子,哪裏肯吃讀書的苦,哭著鬧著不肯讀書,任由下人們怎麽哄都不好使。

“我不要!我不要學弟子規,嗚嗚嗚嗚,我不喜歡悶在屋子裏,我不喜歡爹爹,我要娘親,我要二爹爹,爹爹是壞人!”冬兒哇哇大哭。

冷山雁並不氣冬兒說孟燕回的好,但卻因為他的哭聲氣得心煩意亂,同樣都是哭,但姝兒和阿琉哭,他就不會這樣心煩,還覺得哭聲洪亮身體好。

“不想學弟子規,那就去背《男則》!t”冷山雁危險地瞇著眼,眸光兇戾。

冬兒圓滾滾的大眼裏憋著淚水,鈍了兩秒鐘,哭聲更大。

“爹爹欺負我,我要娘親!我要娘親!”他甚至還撲騰起來,胡亂揮舞的手腳提到了冷山雁的肚子,這一腳正好踢到了冷山雁尚未恢覆的傷口上。

“公子!”白茶嚇得立馬撲上去。

冷山雁吃痛地緊捂著肚子,錐心的痛叫他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

“公子您沒事吧?”白茶擔心道。

“主君您息怒啊。”乳父在一旁求情道。

冬兒看冷山雁蒼白忍痛的臉色,也不敢胡鬧了,怯怯在一旁小聲地喚著:“爹爹?”

冷山雁狹長森冷的狐貍眼寒光凜凜望著冬兒,牙根都疼得顫抖。

“把冬哥兒帶下去!”

“是。”乳父立馬抱著冬兒離開了這裏。

“公子,您還好嗎?要不要請大夫啊?”白茶問道。

冷山雁默默掀開衣裳,幸好沒被他踹出血來。

“不必了。”冷山雁無力地靠在床邊。

“冬哥兒還小,性格也嬌氣,得哄著順著,您強行讓他讀書,他自然是不肯的,下次語氣柔和一些,冬哥兒自然就聽話了,您別太傷心。”白茶倒了一碗淡綠清透的冬瓜蜜飲,想讓他順順氣。

但冷山雁只是接過冬瓜蜜飲抿了一口,沒見有多生氣,只是神色冷淡地沒有一絲人情。

“......我和他天生就沒有父子親緣。”他冷聲道:“去外面買兩個比他稍大幾歲的小奴兒作伴吧。”

“是。”白茶應道,又問:“那明日冬哥兒還來嗎?”

冷山雁狹眸微擡,冷光淡睨:“自然要來,黛娘讓我和他多親近,就算是天塌了,他也得過來待滿兩個時辰再走。”

*

冬兒被乳父抱走了之後,就哭哭啼啼地去找孟燕回了。

孟燕回自從丹楓的事情之後,生怕沈黛末誤會是他幕後指使,更怕冷山雁疑心他,所以想和冬兒保持距離,以免冷山雁再懷疑他接近冬兒居心叵測。

但看著冬兒委屈哭著,他就心軟。

到底是沈黛末的孩子,天真可愛有些小脾氣,眉目間還沾染著些許她的影子。

他愛屋及烏,即便是冷山雁的孩子,也根本討厭不起來,反而疑惑,為什麽冷山雁不喜歡冬兒,對冬兒放養,對兩個女兒卻保護得緊,從不給他接觸,生怕他會謀害她們。

難道是因為冬兒像沈黛末,也很像孟燕回,卻唯獨不像冷山雁自己?

孟燕回有時甚至覺得,會不會是因為冬兒跟他在一起玩久了,所以性格脾氣也格外像他,所以才會跟冷山雁天差地別。

“別哭,我帶你玩去。”孟燕回擦幹凈他臉上的淚。

明明自己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但卻將沈黛末的孩子將自己的孩子疼愛,抱著他進了霞光樓。

遍布霞光樓的眼線將這件事告訴給了冷山雁,冷山雁反應淡淡,只當不知曉此事。

一個月後,冷山雁再次召見大夫。

“大夫,我的身子可有好轉?”冷山雁斜靠在床榻之上,指尖輕點著額頭,疲憊中略帶一絲倦懶的妖氣。

大夫還是愁容滿面:“郎君這些日子按時服藥,身體確實比從前好了許多,只是生產時傷及宮體,雖然平時看著與常人無異,但若是想再懷上孩子,須還得再靜養個三年五載,不然恐再難受孕。”

白茶面露難色,三年五載?哪個女人能受得了夫郎三年五載不能侍奉?這不是逼娘子去外面找男人嗎?

而且他才聽說最近不知道哪位大人找了一個很有才華的男子在娘子跟前露臉,很得娘子青眼。

真是內憂外患!

“......多謝大夫了,白茶,送大夫出去吧。”冷山雁靜默了片刻,忽然勾起了唇,眸光似笑非笑,詭異美艷。

大夫走後,他掀開薄被下了床,打開窗戶,寒涼的風沁了進來,往他的骨頭縫裏鉆,他閉上眼仿佛躺在鬼氣森森的河流裏。

當夜,冷山雁一反從前休養的狀態,鉆進了沈黛末的衣裳裏。

“雁郎,你?”沈黛末驚訝:“你好了?”

“嗯。”冷山雁輕輕咬著她的手指,舌尖纏綿地含著,異常地美艷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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